“不对。”转念一想，陆扬又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：“这煤矿虽小，但五脏俱全，一年能挣不少钱，张荣不会傻到不要长久挣钱的家伙了。”
想不明白，索性不想，他继续指挥现场，亲自盯着，即使夜幕降临也丝毫不受影响。
当然了，他没有发现消防队挖掘时阴奉阳违，使的小手段……
后半夜陆扬心力交瘁，实在顶不住了，于是钻进信访局的车里对付睡了一夜。
时间很快过去，鸡鸣声起，天亮了。他起来查看施工情况，忍不住皱眉，不满地向消防队长问道：“怎么一夜没挖多少，你们工作效率太慢了吧。”
“说得轻巧，我们也是人啊，大晚上的，精神不佳，能干多少？”消防队长反倒不开心了，打着哈欠，连声抱怨。
“工作效率慢我能理解，那你们用一夜时间，帮张荣的煤矿往北扩了好几米怎么解释？”陆扬指着北方，语气不善道、
消防队长一阵语塞，支吾道：“我、我们……”
“陆主任，吃早饭。”当陆扬步步紧逼的时候，忽然听到身后有一个清脆的女声呼唤自己。
他回头，瞧见一个怯生生的农村姑娘，小脸蛋红扑扑的，眼睛不敢直视，模样娇羞不已。
“谢谢。”接过早饭，陆扬道谢：“麻烦你了。”
“没事，俺娘做的，她让俺来给你送……送的。”小村姑低头绞着手指，不好意思道：“哎呀，你先吃吧，俺娘说身-体是工作的本钱，况且你年轻又帅气，可不能饿着！”
说了没两句，她小脸越来越红，最后干脆低呼一声，掩面逃跑了。
“唉，你的碗！”陆扬喊了一声，没人回应。他摇摇头，叹息一声：“多好的姑娘，要不是眼下太忙，我一定要好好挑戏挑戏……”
随后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，也正是因此，让消防队长逃过一劫，躲得远远的，不肯和迎接陆扬的目光。估计再叫，对方一定会装疯卖傻，很难叫过来了，消防队收礼、免费帮人拓矿的事情便成了无解的悬案。
一事未完，又生一事，陆扬才吃光碗里的饭菜，像是早有准备一般，郝连义的电话立即招呼过来。
主任好似很急切的样子，不待陆扬开口，即口气强硬地命令道：“什么都不要问，赶紧回来，有事找你。“
“可是主任，我在主持搜救，脱不开身啊！”陆扬心里砰砰跳，预感此事没那么简单。他拖延道：“什么事，不能等我有所发现了再回去吗？”
郝连义逼迫道：“不能，少废话了，两个小时之内，必须让我看到你的身影！你那边的烂摊子，我派小曹过去接手了，你不必操心。”
“靠，就是他来，我才不放心呢！”陆扬险些脱口而出。
不过官大一级压死人，郝连义又不像喜欢在小事上咋呼的人，除了回去以外，别无他法。
“知道了，我马上动身。”他应答一声，挂断电话。恋恋不舍地看了眼现场，心里悲哀道：“等我再来时，恐怕要换成另外一副景象喽！”
开车回县里，路上和曹彬的车交汇而过。通过那位同僚幸灾乐祸的阴冷笑容，他有点明白了，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……
曹彬到了以后，先给张荣打电话邀功，证明自己的能力，得到一些指示后，他才接手现场。对消防队长使了个颜色，意思是：“自己人！”
他亲自犒劳慰问消防队员，对每个人口袋中藏匿的烟酒视若无睹，宣布道：“兄弟们，累了一夜，回去休息吧，剩下的事情交给我。将来事成，张老板……不，人民功劳簿上，会有你们的名字！”
甭管是谁，反正主抓救援的信访局主任发话了，消防队员一个个兴高采烈，离开刨得遍地是坑的矿坑，坐上车，鸣笛返回县里了。
受害者家属惊呆了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，哭问道：“主任，你叫消防队员走了，我们家的男人咋办啊，他还在下面压着呢！”
闻言，曹彬跟着流泪，场面极其感人，劝说道：“嫂子，我明白，大哥是家里的顶梁柱，谁也不希望意外发生，人人长命百岁才好呢。”
他抹了一把眼泪，痛心疾首道：“可是，昨天我夜不能寐，和专家组讨论了一夜，最后推断出，两位大哥真的不在矿坑中。要不然的话，昨晚消防队挖了一夜，怎么能没挖出来？”
“呜呜，还有的地方没挖透啊，没准他俩在那里面呢！哪怕不在，也该挖透了，让我们死心啊！”严宽和薛贵的老婆抱在一起，哭到几度晕厥。
曹彬的耐心渐渐被消磨干净，他扶了扶让自己气质变得更加文雅的眼镜，冷笑道：“呵呵，挖透？说得容易，不需要成本的吗？你们以为政府的钱是大风刮来的？”
“那政府的钱哪里来，不是我们纳税人的钱吗？纳税人有难了，帮一帮怎么不行了？”薛贵老婆泣不成声，但依旧精明，是个明事理的女人。
“你……你们是农村人，交税少！”口齿伶俐的曹彬险些被逼入险境。
他咽口唾沫，转移话题，大声道：“反正我代表县委宣布，严宽和薛贵不在矿坑里压着。由于经济成本问题，信访局放弃此事的管理权。快满二十四个小时了，你们找警察吧，我先撤了！”
说着，他转身，一路小跑地跳上了专车，等着回去看陆扬的热闹了。至于那眼角曾经流泪留下的痕迹，早已随风干涸。
曹彬来，点卯即走，身上干干净净，一尘不染。和折腾半夜，衬衫被汗水打湿的陆扬形成鲜明又讽刺的对比。
当然，他更不会说出，所谓的‘经济成本’问题，其实不是县政府的财政有压力了，而是张荣好不容易利用消防队拓了几米的矿坑，着急开矿，采集新煤，想要赚更多的钱……
村民对各个部门不太熟悉，听说信访局放弃了，以为整个政府全放弃了榆林村，放弃了自己家的那口子。严宽和薛贵的老婆对视一眼，平静片刻，而后坐在地上，嚎啕大哭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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