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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雁文学 > 谓大同天下安 > 六十七 天合八年 秋 骇人真相
 
再回来沧州,李牧九没有忘记兰坪县一案,那件案子肯定有蹊跷,排除掉夏师爷联手孟国公想搞死他,可是用什么案件都行,偏偏非要利用兰坪县的这一桩,李牧九想着,当时他查的时候,那些指向旬承谦的证据,并不像全部凭空捏造,虚虚实实,才更让他信服,更能请君入瓮,这才让他大意,险掉了性命。

夏师爷就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,李牧九在想什么他都知道。

白日里在府衙,李牧九专心的翻阅着卷宗,想从其中找出破绽,奈何看来看去,还是原来的那一套说辞,并无什么用,正在他暂时将卷宗打算搁置的时候,夏师爷却面带着狡黠的笑容进了来。

“李大人终日都在想着为冤屈的百姓讨个说法,真是辛苦。”夏师爷恭维道。

李牧九看到是他,因为想着要拉拢他,所以对夏师爷的态度还是客气。

“辛苦若能有回报,就是再累也没什么怕的。”

夏师爷低头看到那册兰坪县的案宗,随手拿起,说道:“大人还在查这件案子?”

李牧九笑笑:“从哪跌倒就要从哪爬起,这是我李牧九的人生格言,所以,这件案子如果不能查个明白,一来对不起枉死的冤魂,二来过不去我自己的心。”

听完李牧九的话,夏师爷收起脸上的笑容,紧锁着眉头,忽而轻笑,打开案宗,逐字逐句的读着,读罢,他突然问李牧九:“李大人觉得,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,能得罪什么人,什么人又想置一个小孩于死地?”

李牧九疑惑,说道:“那案宗上不是记着吗?是邻居人面兽心,为了自己的痛快而伤人致死。”

夏师爷摇摇头,说道:“这些能写下来的不足以为真。”

“如果大人真想将此案破解,还得去一次兰坪县才好。”

李牧九想来来去,最后还是听了夏师爷的话,决定去往兰坪县,查明真相。

二人择次日一早便驾着马车去往了兰坪县,在出发前一日,夏师爷将李牧九出行的消息飞鸽传书给都城的孟国公,李牧九久居府衙要杀他,岂会容易,但是他出行就方便的多了,便衣出行,谁知道他是沧州州司?穿着富贵,也可以是一个富家公子,路上遇见歹人,遭遇不测罢了。

孟国公收到夏师爷的来信,吩咐手下的人务必要将李牧九除之后快,死要见尸,最好能死的惨一些,确保救都救不活。旬令唐做了一辈子的国公,趋炎附势,想攀附他的人数不胜数,他手上握着的人命似有山高,人到暮年,权势一生,他想杀的人,就还没有过活得下去的,李牧九怎可能成为例外?

虽然是秋天了,但是这气候却有些无常,早上的时候还凉的要多穿一件披风,但是这时到了中午,太阳又毒了起来。

夏师爷贴心的为李牧九递上一杯茶水,李牧九并没有怀疑的接过,随之一饮而尽。

马车摇摇晃晃前行,李牧九拉开马车窗帘,看到陌生的路程环境,此时头有些昏沉,他心中觉出不对劲,但是已经晚了,转回身看向夏师爷的时候,他存有一丝希望,他赌夏师爷是一个还有良心之人。

“夏师爷,不知是不是你我二人有缘,从见你第一面开始,明知道你是孟国公的人,但是心里更觉得你是一个良善之人。”李牧九迷迷糊糊的说着。

“永安县的时候,我看到你很喜欢那个木马,夏师爷可有孩子吗?”

“我跟你说,你知道我为何如此执着于兰坪县的那件案子吗?其实并非涉及党争,只是今年啊……我也做了父亲。”

夏师爷静静地听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,那药效很快的,可是在李牧九身上用起来,似乎发挥的很慢。

“推己由人,我抱着我孩子的那一刻时,他小小的身子是那样的轻软,仿佛我多用上一分力气,他就会受伤。我忽然就明白了那对上都城告御状的夫妇了,也理解了他们为什么什么都抛下了,只想给孩子一个公道。”

“不瞒你说,夏师爷,最开始这件案子,我就是为了多一件可以扳倒孟国公的案子而查的,我还有私心,不管涉不涉及,我都想让他涉及,可是如今,不管是否跟孟国公有关,还是无关,这些并不重要了。沉冤昭雪,抚慰亡灵,这是我现在最想做的。”

李牧九糊糊涂涂的说了一堆的话,终于睡去了,却让清醒的夏师爷无法平静,他腰间系挂这一枚小而通绿的圆玉,本是送给新生的儿子的,可惜,孩子染病,还没有到一岁,就没了,妻子受不了打击,也离他而去,于是他成了一个没有牵绊的孤家寡人。

忽然马车外一阵嘶鸣——

夏师爷暗道一句不好!撩开车帘,车夫的鲜血直接喷在了他的脸上,对面那个骑着马的连毛胡子糙汉,手里头握着硕大的砍刀,他们的周边围了一群类似的小弟。

“你是李牧九吗?”那糙汉子问道。

夏师爷定了定神,回道: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

只见那糙汉听后仰头大笑,而后说道:“来取你性命的人!”

说时迟那时快,糙汉跳下马,直奔夏师爷而来,夏师爷慌张不得避开,最后眼前只剩下高举下落的大刀。

都城灵安,萧子柱一晃眼已经在家里躺了快一个月了,闭门不见人,也不出,要不是今日来的是孔少扬,他应该是跟往常一样,继续装他的病。

萧子柱一身轻薄的衣衫,在秋日的午后,半敞着胸襟,披散着头发,遢一双草鞋,站在花园的池塘边上喂鱼。

孔少扬远远就瞧见了,走过去不忘嘲讽的说道:“萧公子还有闲情雅趣在这喂鱼,看来病应该是好的差不多了。”

喂鱼的动作戛然而止,萧子柱的手停留在半空,过了一会,才笑了起来,看到孔少扬站在身边,用手掩住嘴巴,说道:“孔大人不要离我太近,恐怕过了病气给您。”说着自己往后连退了几步。

孔少扬天生琥珀色的瞳孔,颜色照寻常人的眸子要浅上许多,从未有人敢与他直视,似乎他的眼睛不光异于常人,还有探出人心的本领。

“我命硬,不怕。”孔少扬盯着萧子柱,平淡的说道。

萧子柱放下遮挡在嘴巴前的手臂,身体顺势斜靠在身后的梧桐树上,歪着头,说道:“孔大人的样子,并不是来看病人的态度。”

“我看的不是病人,你还要什么态度。”孔少扬往前走了一步,说道。

此时,二人的距离异常的近,只有一个拳头那么大,萧子柱感到压迫,本能的想要逃开,却被孔少样扯住了手腕,动弹不得。

“孔大人这是要做什么。”萧子柱吃痛的说道。

“我来问你,是不是失败一次,就永远都放弃了!”孔少扬问道。

秋日清朗的风吹过两个人的头发、衣摆、还有皮肤,似乎想缓和两者之间仿佛兵戎相见的气息。

萧子柱苦笑着摇摇头,渐渐笑的大声又无力,说道:“孔大人,你想我做什么?”

“我现在还能做什么!”萧子柱突然咆哮道,挣开孔少扬摁住的手腕,转身就要走。

“萧子柱!我知道你心怀鸿鹄之志,也十分有能力纵横谋划,这风云诡谲的官场简直太适合你不过。但是你实在不应该被你父亲所桎梏!”孔少扬在他身后说道。

听到这话,原本向前走的萧子柱停住脚步,侧目说道:“你这话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
孔少扬见他停了下来,心知自己所要做的事能成,嘴角扯起一抹得意的笑容,慢慢走到萧子柱身边,说道:“海华公萧鼎文有四个儿子,最喜爱长子子护,也宠小儿子子石,可是偏偏你一个不上不下的人,成了他视而不见的人,多年来不得父亲关爱,想得到父亲侧目这种心情,任谁都可以理解。”

孔少扬的话字字如同钉子钉在萧子柱的心头,怒气缓缓爬上脸,而孔少扬并不打算停止自己的话,继续说道:“可是不管他在忽视你,也不能改变你是萧家的后代,是他的儿子!所以,在出了事后,怕孟国公疑心是他教唆你这样做,为了不牵扯到自己头上,他叫你称病躲了起来。”

“好一个父亲啊!爵位给了长子,三子与四子也安排的明白,唯有你这个二儿子,让他恨不得弃之如敝履……”

“你闭嘴!”萧子柱回身一拳将孔少扬击倒在地,而他更是红了一双眼睛。说道:“你调查我?”

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——”孔少扬笑着擦掉嘴角的血迹,站起身,继续说道:“你当这是什么秘密吗?海华公不喜二子,天下人皆知,只有你自己不知而已!”

“好一个天下人皆知!”萧子柱垂下头颅,那日暮的余晖泼洒在他紫白色相间的衣服上,草鞋单薄,脚都冷了……身上最热的地方,就是那串夺眶而出的泪水。

孔少扬走近他的身边,抬手勾起萧子柱的下巴,擦去他脸颊的泪痕,说道:“你来都城不就是想搏一个光宗耀祖吗?不就是想让父亲看看,萧家还有你这么一个人物,恢复海华公侯往日的荣光吗?”

“所以,怎么可以因为你父亲一句话,就放弃了。”

“他并非真心喜爱你之人,又岂能全心全意的为你好,你又何必事事都遵他意。”

“不要哭了,好不好?”孔少扬温柔的说道。

“嗯。”萧子柱哽咽的答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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