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阳光炽烈，但树荫之中尚有些许清凉。
顾西华就站在这清凉之中，静静地听着换值下来的禁军带来的消息。
“陛下已经叫人拟旨了？”苍石与那禁军也熟识，顿时笑道：“这可是好消息！对了，何时宣旨，这个定了吗？”
那禁军摇了摇头，道：“卑职出来之时，只听说还在拟旨。”
苍石有些失望，顾西华却向那禁军道：“有劳了，你先回府吧。”
禁军虽心向楚王，却也是小心谨慎之人，闻言向顾西华微微一礼便迅速离开，一句多余的话都无。
苍石便道：“殿下，要不要叫人继续盯着？”
顾西华静静地看了苍石一眼，“埋在宫中的眼线那么多，此时不用更待何时？”
苍石便点了点头，心道王爷你一脸平静，还真没看出你这么心急……
顾西华其实已经不急了，父皇已经同意了，这门婚事基本便成了。
当然，父皇不同意，他也有法子叫他同意。
“走，去定北侯府。”
苍石却道：“王爷不喝鸡汤了？”
顾西华脚下一顿，这才想起方才还说要先回府的，适才心情激荡，竟将这一茬给忘了。
他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，“先回府。”
苍石不禁偷笑，他就说嘛，王爷等在这里这么久，怎么会如面上那般淡定？只可惜王爷养气功夫高，一般人看不出来，也就他吧，心明眼亮！
楚王府与定北侯府距离不远，回府一趟并不耽误多少功夫，只是，等顾西华一口气喝尽了那一罐犹温的鸡汤，却得知清言已经出门，顾西华不禁奇道：“她要去哪里？”
负责楚王府内务的何敬道：“孟姑娘要去安平侯府。”
顾西华皱了皱眉：“郗无惧的身体还未恢复？”
“那倒不是，郗无惧恢复的很好，孟姑娘造访安平侯府，却是为了羲人王皙。”何敬性子沉稳，心思又细，收集情报上很是有些天赋。
“王皙？”顾西华记得这个名字，当初设计清言却误打误撞抓了郗苗苗的羲人女将，后来被俘之后，羲国的秦王还曾要来赎她，当然，他没同意，此后羲人大败，便再未有人来营救过她。
顾西华便没在意，默默地放下汤碗，只道：“阿言要做什么？”
“为那王皙治脸，据说是郗美人的请求。”
一个王皙在顾西华这里并不是多大的事，既然阿言答应了，治便治吧，虽然顾西华并不觉得容颜被毁有什么要紧，为敌国的降将治脸又有什么意义，但阿言要做，他也随着她。
安平侯府，清言换了一身利落装束，带着红燕和果儿，还有死皮赖脸跟上来的青柏，先去看了郗无惧，将青柏留给郗无惧作伴，她便带着红燕和果儿到了王皙的小院。
与往日不同，今日的王皙终于不再劈木头了，她坐在小院阴凉处，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衣衫，越发显得肤白如玉英姿飒爽，若是不看毁了的那半张脸，也是妥妥的气质美女一名。
清言一见就笑了：“呦，王将军穿得这么隆重，是在迎接我？”
本以为王皙会不屑一顾，没想到她抬起眼来，竟微微而笑，道：“正是。”
清言不过是打趣之意，孰料王皙这么一本正经，她顿时笑不起来，便收敛了笑容道：“那可真是受宠若惊。”
王皙却不再多说，只看着清言身后跟着的红燕和果儿，见两人分别提着药箱等物，便正容道：“有劳了，他日若有机会，王皙一定奉上加倍酬劳。”
“这倒不必，安平侯府已出过了诊金，我也不能要双份。”清言摆了摆手，不禁仔细地看了王皙一眼，总觉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同，好像特别的郑重其事。
不过，王皙本就行事出格，清言也没在意，她答应给人家治脸也很久了，今天无论如何要把这件事完成。
“不过要提前说好，这里条件简陋，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，所以，治成什么样儿，我也不知道，若是效果不佳，望你不要失望。”清言把丑话说在了前头，省得王皙将来不满意，再劈木头一样将自己劈了……
场面太过血腥，清言不禁打了个激灵。
好在王皙并无此意，她点了点头，平静地道：“那是自然。自这张脸残破之后，我便已做好了一辈子都如此的准备，如今有机会复原，不管能不能成功，总要试一试，再不济，又还是这样子罢了。”
王皙这心态很是不错，清言笑道：“我现在不敢做下保证，但也不是我夸口，你这张脸若是遇到旁人那自是没救，撞见了我是你的造化。来吧，过程可能比较难受，但结果说不定会叫你大吃一惊。”
王皙不禁笑了，破天荒地露出了些许女儿娇态，望着清言道：“孟姑娘总是这样有趣。”
“嘿，你现在说我有趣啦？可一开始是谁对着我喊打喊杀的，还拿着大刀吓唬我。”清言说完不禁四下一望，道：“你的大刀呢？今日怎么不见？”
“刀剑是凶器，今日不宜杀人，它自然不该出现。”
清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，将药箱之中的小刀拿了出来，挑眉道：“这么说，它也不该出现。”
王皙：“……”
就算她不懂医术，也知道这一柄小刀是为了给她治疗之用，默了片刻，她才道：“孟姑娘这个便如小儿玩具，不算。”
“是吗？”清言笑了笑，对着日光看了看小刀利刃上反出的光亮，道：“那可不一定哦。”
见王皙无话可说，她才收了玩笑之意，道：“刀锋虽利，但要看谁用，譬如这小刀，我现在用它治伤，它就不是杀器，还有将军的大刀，倘若不杀无辜之人，便也不过是把普通的大刀，哦，或者还可以被称为宝刀，将军你说是不是？”
王皙愣了愣，眉宇间的戾气一闪而逝，神情竟有些茫然，清言却不再多说，只道：“将军坐好了，我要开始啦。”
实则以王皙脸上的情形，想叫她恢复如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，复杂程度与救人活命相比都不差多少，但清言近来搜罗了不少奇珍异宝，天山雪莲都弄到了，做个植皮手术也就没那么困难。
过程自然是惊心动魄的，尤其当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，别说围观的青柏郗无惧等少年，就连范运夏露等也有些面色发白。
只有苍石和顾西华老神在在，丝毫不动容——他们在战场上见过的比这个还恐怖，这点血色，不过尔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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