车开出两个街口，司机突然看了一眼后视镜，后面有一辆计程车不紧不慢地跟着他。他想了想，一脚油门踩下去，车加速飞驰。
如他所料，计程车果然跟着加快了速度！一路紧咬不放，跟着他接连穿过了三道街口。深夜的街头，路上行人寥寥，两辆车一前一后，穿过了昏暗的光线。
他扶了扶墨镜，越开越快，车轮在地上碾飞的碎石飞溅。穿行几个路口后，后面的计程车渐渐被甩开，他缓缓将车靠边，熄火，拿了盒烟出来，推门下车。这位置隐蔽，一株冲天的大樟树伸展着枝叶，把这一片遮挡得密密实实。
等了好几分钟，一辆计程车慢慢转过路口，在路上慢慢开了会儿，显然没能发现藏在拐角处的小轿车，再度加速往前驶去。
司机回到车上，掐了烟，开车退出路口，继续往前。
半小时后，计程车停到了一处有些年头的小区大门口，车停下，刘念从车里下来，她往四周看了看，拿出手机扫码付钱，拎着一只大兜慢慢地走进了小区。
电梯坏了，刘念摁了几下键，无奈地走向楼梯。十四楼，她爬了好一会儿，打开门，闻到了一股咖啡香。
“怎么才回来？”苏之恒从厨房出来，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汽的咖啡。
“你这么晚喝咖啡啊？”刘念放下塑料兜，把里面的水果往外拿，“你吃点水果，护护胃。”
“我晚上要赶本子，导演说明天要。”苏之恒走到她面前，拿起了一个苹果，咔嚓咬了一口。
刘念抬头看着他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。
“怎么了？”苏之恒问道。
“没怎么。”刘念摇摇头，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。
“你弟弟没事吧？又借钱去了？”苏之恒扭头看着她，镜片后的光一闪而过。
“没有。”刘念轻轻摇头，反手关好了门。
苏之恒咔嚓一声，又咬了一口苹果，端着咖啡走向阳台。阳台架了一个简易书桌，上面放着电脑。他坐下去，牙咬着苹果，双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。
——
乔千柠拿着写着地址的纸条，对着门牌号一家家地找傅扬的家。昨晚本来安排人来接傅扬妈妈，但是她死活不肯出门，只能放弃。
这条街太老了，比她爸爸住的那条老街还要陈旧。两边积着脏水，中间双脚宽的路勉强能下脚，不时还有自行车电摩车从两头过来，骂架声时而响起。
这种棚户区早晚要拆，拆后蜗居在这里的人还不知道去哪里落脚。
她终于找到了地址，看到门口有位老爷爷在择菜，于是走了过去。
“大爷，我请问一下，傅扬是住这儿吗？”
“就在里面，你是老师？”大爷放下菜，抬头看她。
“我是医生。”乔千柠说道。
“哦，他妈妈在，傅扬昨晚没回来。”大爷站起来，领她往半敞的门里走，“昨天就没起来，傅扬没回来，她也没吃饭。”
“这……”乔千柠楞住了，没想到傅扬不回来，她就吃不上饭。
“是她不吃，傅扬不在家，她就不吃饭，少吃一顿能省点钱。没让傅扬知道。”老大爷说道。
乔千柠同情地摇了摇头，“那能省多少，人重要啊。”
“病成这样，就是拖累，有什么好重要的。”傅扬妈妈听到了二人的对话，挣扎着从破旧的沙发上坐起来，“您是南麒妈妈吧？昨晚打电话，我听到你声音了。”
“你躺着吧。”乔千柠走过去，扶她躺下。
从年龄上，两个女人年纪差不多，但傅扬妈妈看上去比她苍老多了。
“我不知道还能拖多久，现在虽然有苏先生帮忙拉扯一下，可我死后，傅扬也不知道怎么办。”傅扬妈妈红着眼眶，眼泪直落。
“别哭，我看过你的病例，确实很严重，咱们到现在了，就开门见山，我尽力治，你好好配合。我们尽量多陪傅扬几年，好吗？”乔千柠托起她的手腕，听了听脉，心里有了考量。
其实是没办法再拖了，傅扬妈妈这情况已经是晚期。
“谢谢你。”傅扬妈妈把手往衣服上擦，难堪地说道：“你看我这儿这么脏，把你衣服都弄脏了。”
乔千柠轻轻摇头，往四周打量，“傅扬真乖啊，得这么多奖状。”
“我没病的时候，还教他唱歌，教他写字。他遗传我的长处了，字好看。记心特别好，对声音特别敏感。我现在是清醒一阵，糊涂一阵，你来得正好，我还能坐会儿。”傅扬妈妈看着墙上的奖状，声音越来越小。
乔千柠感觉到傅扬妈妈的听力强于常人了，昨晚打电话是苏之恒，她只在旁边说了几句，没想到傅扬妈妈居然记住了她的声音。
“傅扬身上有伤，您知道怎么来吗？旁边是不是有邻居虐待他？”乔千柠开始担心有变态对小男生下手，有些后悔昨晚没有仔细给他检查身体。
“傅扬妈妈。”苏之恒进来了，看到乔千柠坐在这里，楞了一下，“乔博士也在呀，我来给傅扬妈妈送药。”
“谢谢了，傅扬还要拜托你照顾，不用送药了。”傅扬妈妈又坐了起来，一脸笑容地看向苏之恒。
“我去给你倒水。”苏之恒放下纸袋，去厨房倒水。
乔千柠看着苏之恒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……也未免相遇太巧，太多次的巧合，就不叫巧合了。
“傅扬妈妈，孩子身上的伤痕，你没见过吗？”乔千柠又问道。
“是摔的吗？还是哪里磕的碰的？”傅扬妈妈明显不怎么在意。
“有伤吗？是不是学校打架了？”苏之恒端着水出来，把药和水杯递给傅扬妈妈。
“这样吧，把傅扬妈妈送医院去，我去报警，孩子身上的伤请警方来验。”乔千柠说道。
苏之恒背对着乔千柠收拾纸袋和药瓶，听到她的话，握着药瓶的手指慢慢收紧，几秒后，不轻不重地说道：“乔博士作主吧。”
乔千柠拿出手机拔号。
苏之恒转过身，一步步地走向了乔千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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