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敏敏还没有消息吗？这都多久了，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？连个人都找不到，养着你们有什么用？！”
那天夜里，向家传来向玉龙的怒斥声。
本来他是住在医院的病房里，大家都觉得医院的环境没有家里好，所以付春娇劝他回家疗养。向玉龙倒也没拒绝，其实他的考虑，是医院人多口杂，而山河集团最近又事发连连，他在医院实在不好处理集团的事。
特别是顾南飞的事。
但向敏失踪至今音讯全无，已经成为了向玉龙的又一桩心病。常常为此事发起脾气来，今夜也不例外，此刻他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手里杵着一个拐杖，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好，已经可以下床走动。
“我们已经追踪到小姐的信用卡，明天应该就能确定她的大概位置了，请再给我们一点时间！”
“再给你们一点时间！再给你们一点时间！再给你们时间，我入了土都见不到我的孙女儿了！”向玉龙气得抬起拐杖，往桌上狠狠扫去，桌上的水晶烟灰缸被打落在地，瞬间碎成无数碎片。
吓得全场没有一个人敢说话，四周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清。而佣人们也纷纷停在原地，纹丝不动，头都不敢抬起来。
就在这时候，院子突然里传来车鸣声，一辆白色宝马驶过前院的花园，在门前停了车。然后便是从驾驶座走下来的顾南飞，他一下车，就感觉屋子里的气氛不对。
向玉龙拉着长脸，双手杵在一根帮助他行走的拐杖上，满脸怒气。年近六十的向玉龙，两鬓不知何时已有了白发，双眼也没有以前那么犀利了，好像刚发过脾气，他的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着，看样子有些喘不过气。
不可否认，向玉龙老了。他可以掌控山河集团，却不能掌控自己的衰老。
“你怎么回来了？”他见到顾南飞的第一句话，就是这种‘我不欢迎你’的口气。
顾南飞愣了愣，平时他并不常回来，自从向玉龙回家养病后，更是回来得少。怎么都觉得这个家，不算是他的家。但偶尔也做做面子工作，假意回来关心关心付春娇和向玉龙。其实谁都心知肚明，只是不拆穿。
在向家这个大戏台上，大家都是逢场作戏罢了。
“我……”
不等顾南飞回答，向玉龙打断道：“你找到了敏敏？”
“没有。”他抬了抬眼皮，看到坐在一旁的付春娇听到那个名字，脸色变得渐渐苍白。果然不出所料，向敏的死，向玉龙还蒙在鼓里。
“那你回来干什么？”向玉龙冷冷的说，声音没有一丝温度。
“今天书晨给了我一些补品，说是送给爷爷调养身子的。我就借花献佛，用他的礼回来看看爷爷的身体。”一句一个‘爷爷’，说得顾南飞自己都感到虚伪。
就像喊向明雍‘爸’一样，真让人恶心，向家的人都让他觉得很恶心！
“哼，补品就算了，我怕我吃了你的东西就再也醒不了了！你要是有那个闲心，就快去把你妹妹给我找回来！她不回来，你也别回来了！”向玉龙毫不领情，用拐杖重重往地上打去。付春娇忙扶了过去，搀扶着向玉龙起身往二楼走去。走出几步，向玉龙见两边的人还没有动，又是一顿大骂：“你们站在这干嘛？在这等敏敏回来吗？还不快给我滚出去找！”
“是！”
吓得他们连走带跑的消失在向家，只剩下顾南飞独自一人，站在铺着欧式地毯的客厅里。他望着向玉龙和付春娇的背影渐渐远去，便慢慢走向沙发，在向玉龙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了下来。
“去把那瓶82年拉菲拿来。”
女佣听后，脸庞露出几分迟疑，没有马上去拿，一时不知如何是好。顾南飞眉头一皱，又重复了一次：“我叫你们把那瓶82年的拉菲拿过来！你们聋了吗？”
这强大的气场，让她们不敢再有怠慢。不管怎么说，顾南飞也算是向家的少爷，他说的话不能不听。
片刻后，高脚杯和红酒都送了上来。
顾南飞看着没开的红酒瓶，极其不悦到：“怎么，你们到底想不想让我喝？都是怎么做事的？瓶塞都不知道怎么开？”
“对不起！我这就替您打开！”佣人忙低头道歉，小心翼翼的用开瓶器抽出了酒塞。
他冷冷道：“再有下次，明天你就不用来了，向家不需要这么没用的佣人。”
话一说完，顾南飞觉得很顺畅，刚才因为向玉龙而堵在胸口的一团气，总算发泄了不少。能这么肆无忌惮的使唤他们向家的佣人，喝着他们向家的酒，享受着他们向家的一切！还真让人解气！
“是，我保证绝对不会再有下次了……”
女佣恭恭敬敬的答应着，见顾南飞没有其他要求，正准备去做别的事。
谁知又听到顾南飞开口，他的话好像极其随意，完全是无心说出来的：“这几天向敏的房间你们都有打扫吗？”
“每天都有打扫小姐的卧室。”
“仅仅只是卧室？她的书房呢？你们是觉得她不会回来了吗？”
“书房……小姐吩咐过，书房一般半个月才让我们打扫一次的。”女佣解释到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顾南飞却突然问了她的名字。
“陈玉芳。”
“好，小芳，我告诉你啊，虽然她要你们半个月才能打扫一次。可是她这次出去，如果回来看到书房四处都是灰尘，肯定不会高兴，到时候就算你跟她解释，她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错。所以最后还是你们被骂，懂吗？”
“是……是……”陈玉芳被他这么一提醒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，说到：“我马上就带人去打扫小姐的书房！”
“不用了，今天都这么晚了，明天吧。”
“是。”她答应着，一副铭记于心的模样退了下去。
于是，宽敞奢华的向家客厅里，顾南飞慢慢摇晃着指尖的高脚杯，嘴角露出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。很久，他呢喃着刚才那女佣的名字：“陈玉芳。陈玉芳。那就选你了。”
红酒最终只被喝了一杯，沙发的人却已经不见踪迹。
当时钟走向午夜十二点半时，二楼的门，突然开了一扇。一个修长的身影，隐隐约约从黑暗中走来。
他没有开灯，轻手轻脚的扶着栏杆。四周一片漆黑，他凭借记忆在黑暗中摸索着，心里却感到无比的兴奋。
多像一场探险啊？离成功已经越来越近了！
又或许，已经到了最后一步。只要跨出去，山河集团就彻彻底底变成他的了！一想到这里，他就忍不住想笑！这么多年如履薄冰才走到这一步！怎么能不高兴呢？
警觉的看了看周围，确定没有人后。顾南飞慢慢打开向敏书房的门，然后加快脚步，走近向敏常常读写用的书桌。
桌上摆放着几本法语小说，不知道向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法语的。但这都不重要，他那双修长的手，早已戴上事先准备好的一次性手套。
顾南飞从衣服里拿出两个信封，夹进最上面的一本小说里，最后还不忘故意露出信封的一角。说隐蔽也不算隐蔽，说暴露也不算暴露，这种若隐若现的感觉刚刚好。
事情都做完后，他松了口气，忍不住在向敏的书桌前伸了个懒腰。随后看了看表，时间是十二点三十九分。不再停留，顾南飞沿着原路返回到自己的卧室。从始至终，都没有人发现他的所作所为。
直到躺回床上的那一刻，顾南飞才自言自语道：“好戏就要上演了，向辰，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战争了。”
而远在S市的XXX医院里，忽然有人从病床上醒了过来。
她情不自禁的动了动手指，却感到腹部麻麻的疼痛。向敏的那一刀，让李佳薇肚子上缝了几针。羊角锤那一锤，又让脑袋缝了几针。总而言之，都不是致命的伤，但是确确实实留下了疤痕。
离病床不远处的沙发上，向辰侧着身子已经睡着。明明高大修长的身影，竟然能蜷缩成那么小的一团。他的右手骨折，打着石膏，绑着绷带，却坚决不住院，每天守在李佳薇身边，寸步不离。
不知道在害怕什么，有时候她觉得，他怕的是孤独。
也许一个人的时候，就会忍不住回想起很多痛苦的回忆，他怕自己无法独自承受。自从向敏死后，向辰总是刻意摆出一副很正常的模样，好像一点都不伤心。但他越是这样，越让人感觉他在掩饰。
因为他再也从不跟任何人谈起自己的心情，偶尔李佳薇问问，他便笑着摸摸她的脸，温柔的说：“没事，我很好。”
到底是不是真的很好，只有他自己明白。李佳薇总是固执的认为，向辰现在就像一根根紧绷的弦，绷得太紧，总有一天会断掉。
李佳薇叹了口气，其实她一直有个秘密没有告诉向辰，这些天看他故作坚强的样子，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。
就在向敏劫持她的那天，她中途有过一次清醒。向敏似乎在等向辰赶过来，见李佳薇苏醒，忽然来了兴致，开始了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。
但因头疼欲裂，她极少回应向敏，基本都是向敏一人的独白。说的也大多都是向辰的事，令李佳薇吃惊的是，她竟能把关于向辰的每一个细节，都记得那么清楚。他说什么话时，脸上是什么表情，语气是开心还是不开心，手是放在口袋还是摸着鼻子，都能描述出来。
这种近乎疯狂的感情，有时候对别人而言，并不是一种幸福，而变成了一种负担。
“你以为你这么做，向辰就会跟你在一起吗？”
向敏听了她的话，起先一愣，然后“咯咯咯”的笑起来。最后说：“在不在一起，我今天都会这么做，你知道为什么吗？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我们之间的事，今天必须要有个结果。对我，对他，包括对你，都是一件好事。我已经没有太多耐心再等下去了。”
“你……”
那瞬间，李佳薇突然看懂了向敏。她或许真的累了，不管结局是什么，都要亲手结束这一切，她想要的，不过是个解脱罢了。
“在来S市之前，我已经想好了所有可能，也想过今天不能活着回去。所以我写了一封遗书，把它放在了我书房第二个书架的第三层，从右往左的第四本书里。这件事只有你我和向家的一个女佣知道，要是我死了，你就替我把遗书拿出来，交给我妈和我爷爷。”
“你到底想干什么？”李佳薇有些害怕，还没听到向敏的回答。她便朝李佳薇又挥起了羊角锤，那一击不在同一位置，力度也不轻不重，却让李佳薇再度陷入昏迷。
“我也不知道我想干什么，如果注定失去向辰哥哥，那么就选择死好了。”向敏轻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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