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
重阳这日秋高气爽, 晴空万里，的确是个登山的好日子。
李炎吩咐小厮备好食盒，一早就出了门, 候在山脚之下, 只等着温棠前来。
他身量修长、体态挺拔, 穿着一身墨绿色绣着青竹的长衫，负手站在一颗枝叶繁茂的大树下，秋日清风拂过他的身旁，卷起他墨黑长发与猎猎衣衫, 如乘风归去的画中仙人一般, 更添了几分君子风流。
重阳出游之人本就不在少数, 虽说李炎挑选的这座山已算是稍微僻静一些的，但也依旧有不少人经过此处，见到树下长身而立的翩翩公子, 不由得都多往那个方向瞧了几眼。
等到秋日清晨的阳光已经爬上树梢，温棠才姗姗来迟。
温棠脚步轻快地朝着树下的李炎走去, 语带歉意。
“出门耽搁了些，叫程公子久等了。”
“能与温姑娘一同出游，是程某的福分，等多久都是值得的。”李炎温柔一笑, 目光掠过装扮一新的少女，幽深眸中闪过些许惊艳之色。
为了登高方便，与鹿鸣宴上的宽松锦服不同，少女今日换了一身简便修身的衣衫, 更显身量纤长, 掌宽的滚边碧色腰带收束腰间, 勾出纤细腰肢, 盈盈不堪一握。乌黑长发简单高束在脑后，柔缎一般垂下，露出一张干干净净、毫无矫饰的明艳脸庞，比往日里更添了三分女儿英气。
李炎喉头微动，幽暗眸光一寸寸收回，若非留着还有大用，此等绝色，可遇不可求，哪个男人会舍得拱手送人。
不过，也正是因为这般美色可遇不可求，所以才堪大用。
李炎缓缓压下心头躁动，成大事者，眼光自是要放的长远一些，岂能鼠目寸光，只盯着眼前的这一丁点甜头。不急在这一时，反正迟早，人还是要落回他手中。
似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，少女微微垂首，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，避开他直白打量的视线，低垂的长睫轻轻颤动，似添了几分女儿家的羞涩紧张之意。
李炎轻轻勾起唇角，看来这猎物倒是与其他女子并无太大差别、已然上钩，这世间闺阁女子性子都是羞怯谨慎的，若是没动心思，当初大可以直接回绝，定然不会答应他的邀约，眼见猎物已经一步步心甘情愿走入网中，李炎目光转而变得温柔了几分，“是程某一时唐突了，还请温姑娘莫怪。”
温棠眉眼低垂，手心微微渗出一层薄汗，被细密长睫遮住的眼中，闪过几分困惑不解。
方才这三皇子直勾勾盯着她的视线，她自然能够察觉得到。这种令人不适的目光，温棠并不算陌生。
看来，还真被霍昭那不靠谱地说中了一半，这什么三皇子，真是看上她了？只是这样大费周章，应该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原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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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温棠同三皇子李炎一边说着话，一边从山脚拾阶而上，路上脚程快一些的的不自觉放缓了脚步，教程慢一些的则是加快了脚步，与两人同行的路人倒是不知不觉地多了起来。
有离得近一些的，目光时不时朝这边瞄上一眼。年轻姑娘自然多是瞧着了李炎的方向，年轻男子则多是瞧着温棠的方向。至于对同行的另一人，都满是艳羡。
但不得不说，这两位一个俊一个美，倒似从画中走出的一对璧人，十分的赏心悦目。
有离得远一些的，仗着隔的距离远，前头的人听不见，小声交头接耳道。
“前面那位俏郎君，就是前几日当众追求温家大小姐的那个年轻公子？”
“果然生得一表人才，风流标致，怪不得能让温大小姐答应和他一起出游。”
“我瞧着这位公子气质清正，并不像是传闻之中的那种贪慕钱财之人啊。”
有人轻哼一声，插话进来，“这可说不准，知人知面不知心，当初那想要吃绝户的孟康年瞧着不也人模狗样的么，结果为了谋夺温家家产，险些害死了温家大小姐。哼，我瞧着这小白脸就不像是什么好人，说不定就是第二个孟康年。”
见那位容貌俱佳的翩翩公子平白无故被人诋毁，有姑娘家心生不满，在旁边打抱不平道，“这位公子，无凭无据、你怎么能随意在背后污蔑人，莫不是因为这位公子得了温大小姐的青眼，你眼红不成？”
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，“只可惜，人家温大小姐眼光高得很，不是什么人都能瞧得上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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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面这一场明里暗里因她而起的交锋口角，温棠自然是无暇顾及的。
她这会儿满心都只琢磨着三皇子打算做什么，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意外。
直到到达山顶，一路都还算风平浪静。温棠她们的脚程不算快，到达山顶的时候，那里已经聚集了一些人。
山顶空气清爽，秋风裹挟着片片枯黄的落叶，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。
爬山耗费了不少体力，大部分人在登上山顶之后，都选择席地歇息，温棠她们也不例外。
铺好地席，小厮取出携带的食盒，食盒之中装了新酿的菊花酒，还有各种口味的重阳花糕。
温棠和李炎略用了一些糕点，便起身随着人潮的方向去逛西边那处枫叶林，这座山的山腰和山顶处都种植了不少枫树，如今正是赏枫的好时节，枝头染红的枫叶随着秋风飘落而下，铺了一地，目之所及尽是一片火红，确是一番不可多得的美景。
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话。
“头一次欣赏到这江南的秋日风光，能有温姑娘在一旁做伴，实乃三生有幸。”李炎轻叹一声，目光柔情，语气中亦是夹杂着几分明显的倾慕之意。
“这么说，公子并非出生于江南？”温棠眉眼带着浅淡笑容，虽然心中早已清楚，还是顺势问了下去。
“不瞒姑娘，我生于京城。此次路过扬州，也只是回来探亲顺道经过，半个月之后，便要返回京中。”
温棠闻言轻轻皱了皱眉，垂眸一时没有说话，如果他说的是真的，马上就要返京了，那还费这些心思是为什么。告诉她这些话的目的又是什么。
李炎说完那句话之后，见身边的明艳少女抿着唇沉默不语，眉头轻蹙，明显是心情变得不大好的样子，不由得有些胜券在握地勾了勾唇。
“温姑娘，可否借一步说话？”李炎似是挣扎了一下，低声问道。
温棠侧头看他，见他目光扫向自己身后跟着的四个护卫。
要是这位三皇子真的想拿她怎么样，倒也不必如此曲折。
温棠点点头，随他走远几步。
待到周围已没有其他人，李炎抬手，目光炽热地看向她，那双温柔含情目之中，似乎含了无数真挚情意，“温姑娘，请恕在下冒昧，在下对姑娘一见倾心，希望能娶姑娘为妻。听闻姑娘在扬州城中已是举目无亲，温姑娘不如离开这个伤心地，随我一同回京？”
“回京之后，程某定会八抬大轿迎娶姑娘为过门妻子，此生不负。如有违誓，天打雷劈。”
温棠抬眸，眸中浮现出惊讶之色。
心头却是咣当一声，悬着的那块石头算是暂时地落了下来。
原来，是要诓骗她心甘情愿跟着他去京城啊。
温棠心头闪过几分滑稽，要是真换成不知道三皇子身份的无知少女，说不定被美色所迷惑，还真有可能被哄骗上当。
可这三皇子的正妻，岂是她一个平民够得上的，实在是太过离谱了些。以平民身份，连个侧妃的位置都难以企及，更别说皇子正妻了。
“温姑娘莫要担心，回到京城之后，我定会好好照顾你。”李炎甚是真诚地许诺道。
温棠唇角轻抿，心中正琢磨着该如何回绝，才能不惹这位记恨，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惊呼。
“温姑娘，别回头！”李炎拧紧眉头，望向她身后。
温棠一怔，就见他飞快出手，往她脑袋后上方的位置抓去，随后，是一阵痛苦的抽气声。
一条碧青的细蛇缠绕在他手上，在他腕上咬了一口，然后吐着信子、飞快地溜走了。
温棠瞧着那伤口都觉得疼：……这位还真是舍得下血本啊。
李炎甚至来不及关心自己手上伤口，就脱口而出道，“温姑娘，你没事吧？”分明被咬的人是他，他却第一时间还是记挂着对方的安危，要是个单纯无知的姑娘，自是要被他危急关头挺身而出、不惜自己受伤也要护住对方的一腔深情给感动到，定会认为这是一位值得托付的良人。
温棠摇头，瞧着他手上的伤口，忽而心中一动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来。
她低低地叹一口气，语气愧疚道，“我没什么事，反倒连累了程公子受伤。”
温棠一双轻灵的眼轻而缓地眨了眨，目光之中露出分外哀伤的神色，似乎追忆起过去那些不幸的往事，更添了几分愁绪，“外人都说我命硬，才会克死父母，是天煞孤星的命。我以前还不信邪，不曾想，今日在公子身上又应验了。”
“公子被蛇咬伤，此事全是受我牵连。看来这命理之说，也并非空穴无风。”温棠垂眸，幽幽地叹了一口气。
“至于之前公子说的那件事，就罢了。我这种天煞孤星，就该孤独终老，免得害人害己。”
李炎咬了咬牙，“这不过是些荒诞无稽之言，温姑娘切莫妄自菲薄，我并不在意那些。”
温棠摇头，坚定拒绝道，“不，今日这蛇的出现便是上天警示，提醒公子远离我这个不祥之人。以后公子还是不要再来找我，否则我肯定会害死公子。”
李炎脸色微僵，嘴角抽了抽，这蛇跟上天警示有什么关系？这蛇明明就是他亲手安排的。
这温家娘子模样生得好，脑子却实在有些轴。
温棠哀哀伤伤的目光掠过对面那张明显有些僵硬的脸，微微低下头，紧抿的唇角牵出一点微不可见的弧度。
要怪，就怪她命不好吧。她也不想的，谁让她是不详的天煞孤星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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