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欣妍想到了过去的自己，她曾经也喝过很多药，只为了求一个孩子，一个延续了她和唐敬言血脉的孩子，但其实她是个很怕苦味的人，怕到喝一碗药就要吃几块果脯。当然，那是最开始的时候，到后来，她的味觉已经因为喝了太多奇奇怪怪的药而麻痹，那样的时候，她仍然会和唐敬言撒娇讨一块果脯，只为了给他一个心疼她的机会。
好在……老天爷这辈子待她不薄，没有再让她遭一遍同样的罪。
唐敬言在一旁看着，柳欣妍先是黯然神伤，而后嘴边渐渐带了温暖的笑意，在唐敬言以为她自己想通了的时候，她的笑意却忽而僵在了嘴边，眼中出现了类似惊恐的情绪。
“妍妍，怎么了？”
唐敬言的突然出声，打断了柳欣妍的思绪，但她依旧心潮起伏，为什么呢？同样是嫁给了唐敬言，上辈子她却那么艰难地才有了孩子。
身在锦衣卫的人，大都多疑，唐敬言算是其中翘楚，和这样的唐敬言一同生活了三年，柳欣妍也学会了遇事不全都往巧合上去考虑。她当年迟迟不能有孕，在如今看来也许并不是她身体的问题，而该是有人给她下了药。
之所以没有怀疑是有人给唐敬言下了药，是因为比起唐敬言来，对付她明显更容易成功。可究竟是谁呢？谁能在唐府之中害她，却依旧能全身而退呢？这里可是唐府，是唐敬言的地盘。
柳欣妍缓缓转头，看向了唐敬言，浑身一阵阵地发寒，“冷，好冷。”但她忽然不想如以往一般，让唐敬言抱抱她，因为他才是让她觉得寒冷的根源。她不敢想，如果真的是他，她要怎么办。他究竟是不想要她，还是不想要她生的孩子？
唐敬言以为，柳欣妍是因为刚才在外头站了太久，书房又没有炭盆，这会儿才会觉得这般冷，毕竟这段时间以来，怕她冻着，他都会让人在室内摆放数个炭盆。换而言之，柳欣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体会到室外的寒凉了。
给柳欣妍裹上披风，唐敬言如平时一般把她抱在了怀中，她却没有如以往一般伸手搂住他的脖子，只是眼神木然地盯着虚空。
热乎乎的姜汤、甜丝丝的果脯，唐敬言递到她嘴边，她张开嘴，但她只是看到了它们，喝的时候没感觉到姜汤的辣，吃的时候没感觉到果脯的甜。
丫鬟们进进出出，屋子里多燃起了好几个炭盆，唐敬言已经被热得脱了棉衣，柳欣妍却依旧不受控制地发抖。由外而内的冷可以被温暖，由内而外的……不能。
见柳欣妍明明面色红润，掌心温暖，却依旧在发抖，唐敬言觉察到了不对，“快！去请大夫来！”
大夫来之前，林枫又再度回转，徐指挥使并不满意唐敬言给的法子，觉得唐敬言明显是在敷衍于他，上回他就说抓阄，这回又建议抓阄。感觉以后不管再问唐敬言什么，他都会让写几个条，而后从中抓一个。
“徐指挥使说，让您亲自去一趟。”
“我现在没时间。”别说唐敬言现在的心思全都在柳欣妍身上了，就算柳欣妍无碍，唐敬言也不会为了一个辛玥而大费周章。
徐指挥使有命，唐敬言向来是随叫随到的，这算是头一次，唐敬言明确拒绝了徐指挥使的召见。
“敬言你去吧，妍妍这儿，我来陪着。”
听说柳欣妍这儿又是喝姜汤，又是请大夫的，唐夫人紧张得不行，拉着唐姝婧就往柳欣妍他们这儿走，走到太急唐夫人不小心扭了脚，就让唐姝婧先行了一步，等她缓过劲马上就跟上。
唐敬言犹豫了片刻，俯身亲了亲柳欣妍的额头，“我去去就回，等我。”
唐敬言离开之后，唐姝婧问及怎么回事，几乎所有丫鬟都一问三不知，只猜测柳欣妍可能是着了凉。
“着凉？怎么这么不小心？你们去外头看看，大夫来了没。”
“是。”
见柳欣妍面色红润，唐姝婧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，“好像没烧，妍妍，你有哪里不舒服的吗？”
柳欣妍：“……”她其实没什么事，只是她好像并不似她以为的那般相信唐敬言了，只要想到不好的事情，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。柳欣妍知道，她这样是不对的，但就是控制不了她自己。
这大约是头一回，老大夫替柳欣妍把脉，却把不出什么结果来。
“她这不是……挺好的吗？”
“她一直说冷。”唐姝婧转达的是刚才从丫鬟那儿问出来的情况。
老大夫抹了抹脸上的汗，他这一路疾行而来，以为坐下之后就能凉快点儿，没想到这屋子里头炭盆太多，直接把他都热出汗来了。这是有银子没处使了吧？
“冷就多穿点儿衣裳！”屋子里头摆这么多炭盆烤着，只要出了屋子都会觉得冷吧？
“真没问题么？肚子里头的孩子呢？”
“好得很，一点儿问题都没有。以后你们屋子里头少放点炭盆，凡事都不能太过了。”
其实唐姝婧刚进门的时候也有股子错觉，好像不过跨过一个门槛，她就从冬天回到了夏天。明明这么热了，柳欣妍还喊冷，所以唐姝婧才会紧张不已。这会儿听了老大夫的话，唐姝婧愣了一下，想着或许还真是像老大夫说的那样，妍妍一直待在这么热的环境之中，习惯了这个温度，如果突然到室外去，不管待多久，都会觉得冷得不行。
唐敬言不在的时候，小黄有时候会跟着柳欣妍，有时候会满院子乱转悠。这一回，柳欣妍给它引了一条路，柳欣妍轻轻推开了一条门缝，小黄蹦蹦跳跳地进了门。跟随它的脚步，柳欣妍来到唐敬言的书房，这是一天之内的第二次。
书房，那三年之中，她来的机会并不太多。每一次来，都是因为唐敬言，他回府之后会到书房继续处理公务，而她……想和他待在一起，就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都好。
一步又一步，柳欣妍心无旁骛，径直走到了书架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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