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堂在猜出唐敬言的身份之后，特别殷勤地开始替他指路，不因为别的，就因为他是柳欣妍腹中孩子的生父，换而言之，唐敬言以后是他们家大当家的亲家公，是‘皇亲国戚’。
柳欣妍在听到小堂说‘就是这里’之后，掀开了脸上的面巾，这一下不需要柳欣妍特别开口，唐敬言已经放下了她。
之前隔三差五的，唐敬言便会为柳欣妍代步，但从没有一次像这一回一般，柳欣妍在落地之后忽然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笨重。就是那种被抱着的时候感觉自己身轻如燕，结果落了地之后才发现自己是个大秤砣。
虽然时间不长，但小堂已然习惯了两人之间时不时的旁若无人做派，于是认命地先走一步，准备替两人推门，才刚伸出手，院门已经从内打开，站在门边的正是季敏。
“妍妍！”
季敏的一声呼唤，让柳欣妍迅速地回过了神，“娘，我们回来了。”这个‘们’字，指的是她和唐敬言。
“岳母！”唐敬言脊背微弯。
一旁的小堂眼睛一眨不眨地观摩着唐敬言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，算是学习，毕竟他以后也是要娶媳妇的，听说这世上有两种丈母娘，一种是‘丈母娘看女婿，越看越喜欢’，另一种……是所有身为女婿的男子都不愿意遇到的。
说实话，小堂是有些羡慕唐敬言的，因为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，但小堂还是知道季敏应该是属于那种会对女婿很好的丈母娘，没想到……自从认识开始一直极温和，极好说话的季敏冷冷地回了句，“谁是你岳母？”
柳欣妍和小堂一样震惊于季敏的回答，因为这些日子以来，只要逮着机会，季敏就会在她跟前说唐敬言的好话，避着魏胤和和元宝说‘夫君还是原配的好’、‘这世上鲜有男子会将别人的孩子视如己出’……这样一个就差把女婿当儿子看的好岳母，居然……柳欣妍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季敏又回头去看唐敬言，而后从他脸上找到了答案。
“快，把手上那面巾给我。”接过唐敬言递过来的面巾之后，柳欣妍又拍了拍他的胳膊，“站那么直做什么？快低头。”在唐敬言的配合之下，柳欣妍替他重新系好了面巾，而后拉着他的手往季敏跟前走了几步，“娘，您再看看，现在能认出他是谁了吧？”
小堂：“……”敢情柳姑娘这嫁的是个杀手？
“原来是唐大人，唐大人大驾光临，不知有何贵干？”
其实柳欣妍刚才那一番动作无疑是画蛇添足，因为作为她的亲娘，季敏是十分了解她的，她不可能会和除了唐敬言之外的男子这般亲昵，她的女儿，说白了就是一个死心眼的姑娘。
季敏稀罕唐敬言，不是因为他的长相，不是因为他的家世，也不是因为他手中的权力，就只是因为唐敬言待她女儿好，能让她过好日子。
但现在……季敏很伤心也很生气，伤心她的女儿受了委屈却无法寻得娘家的庇佑只能只身远走他乡，生气唐敬言拿婚姻大事当儿戏，娶了她家如珠如宝的女儿尚不足一年，就让她成了下堂妇。可是明明……她的女儿并无错处。七出之条-妒？如果她心里没他，又何须妒忌别的什么人？
“娘，您怎么了？”柳欣妍完全摸不着头脑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，能让季敏的态度有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季敏往前走了两步，拉开了柳欣妍与唐敬言交握的手，“我的女儿还有她肚子里头的孩子，我与阿和自会妥善照料。望唐大人做个言而有信，顶天立地的男子汉。既然放手了，就不要再来打搅他们母子的平静生活。”
放手？唐敬言稍微一琢磨，就知道季敏应该是从柳欣妍那里知道他当初给她写过休书的事，“岳母，您听我解释，当初那都是权宜之计。”
“我一个村妇，不懂什么是权宜之计。我只知道，休书于女子来说是最大的侮辱。我好好的一个女儿，花一样的年纪嫁进你们唐家，孝顺公婆、尊敬大姑姐，不出两月就诊出了喜脉……”
在季敏说出‘休书’二字的时候，柳欣妍瞪圆了眼睛，因为她屋里确实有一封唐敬言亲笔书写的休书。
“娘，您怎么随便进我屋子啊。我不是说了吗？我自己的屋子我自己能收拾的。”
“你闭嘴！你个没出息的！看见脸长得好的就走不动道！不知道什么叫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？”
柳欣妍被骂得缩了缩脖子：“……”一个村妇可说不出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’这样的话来。
小堂复又看了看唐敬言的‘脸’，这样就叫长得好？柳姑娘的眼神是不是有点儿问题？
“你手边还留了休书？”唐敬言还以为不是湿了就是撕了。
“嗯。”柳欣妍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，那模样，好像她才是做错事的那个人一样。
“你留那个做什么？”当时她泼水撕休书的那个狠劲，他现在都印象深刻。
季敏见柳欣妍一副小媳妇的模样，肺都快气炸了，上前就母鸡护小鸡一样把柳欣妍挡在了身后，“你凶什么凶？你以为你是锦衣卫就了不起吗？你亲笔写的休书，难道还是妍妍逼你写的不成？”
小堂：“……”锦衣卫？锦衣卫！锦衣卫是真的很了不起啊，可以名正言顺不讲道理的好吗？比起嫁给杀手，小堂觉得柳欣妍嫁的人是锦衣卫更可怕。
柳欣妍伸手搭在了季敏肩头，脑袋从她身后探出，回答了唐敬言所问，“我想你的时候就看看休书，嗯……算是睹物思人吧。”柳欣妍这话半真半假，刚开始的时候，她是看到休书就气得不行，毕竟就如季敏说的一样，休书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。
她就是……太喜欢唐敬言了，喜欢到没有太多的底限，她得用这封休书时时提醒自己，她在唐敬言心目中也许没有那么重要。但时间一长，柳欣妍的气随着肚子的变大而慢慢消散，本来看休书是为了生气，后来看休书则是因为想念，想他，想到想要看着他的字来一解相思之苦。
小堂：“……”不愧是嫁给锦衣卫的人，休书这样的东西都能用来睹物思人。
“傻姑娘。”
一步，两步，三步，唐敬言走到了柳欣妍跟前，在柳欣妍准备好被他拥入怀中的时候，他单膝落下，埋首在她腹间，柳欣妍的手慢慢落下，放在了他肩头。
“你才傻呢，我娘本来就在生气，你还当着她的面说她女儿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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