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美翎失魂落魄离开监狱。
也是叫了计程车。
却并未回医院，而是不自觉间，让司机将车听到了林小晟公司那边海岸线旁的鹅卵石路上。
她下了车，漫无目的的顺着那条鹅卵石路走着。
直至累了，方才在公共休息椅上坐下来，望着面前汹涌的海水，痴痴然的发呆。
不知何时，她身后竟而是站了一个人。
“美美，很久不见了。”
男人忽然开口，令林美翎浑身鸡皮疙瘩冒出来。
身子也仿佛是在那一刻便僵硬住，就连最简单的回头动作也无法完成。
男人绕过来，在休息椅上坐下来，距离林美翎，也不过只有七八厘米。
林美翎颤抖着身子侧眸望他，见他戴着口罩。
即便口罩遮挡了他大部分面颊，可林美翎仍旧一眼能够认得出来，这男人就是那天她在林小晟公司向外望时见到的那人。
而且，也可以肯定，就是苏离。
“听说你得了癌症。”林美翎压住心中的恐惧说。
“是，肺癌。”苏离说话后干咳了几声：“已经全身转移，像我这种情况，医生说最多不过三个月了。”
“是么？”林美翎咬牙：“看来天理报应这回事，还真的是存在的。”
苏离抬眸望她说：“是吗？或许吧。”
“你打算要做什么？”林美翎浑身肌肉绷紧，对苏离充满警惕。
“我都这样子了，还能做什么？”苏离干咳着说：“况且，我还需要遵守监外执行的一些规定，其中就包括，不可以接触当年的受害人以及受害人家属。”
林美翎攥紧拳头。
提及受害人，她想到的并非是自己，而是吕漠璇。
随即就连呼吸也没办法保持匀称。
“不过，这次算是我跟美美的偶遇，所以应该算不上是违反规定。”苏离苦笑说：“如果我违反规定的话，会被抓回牢里，死在里面。”
“你这种人，就该死在牢里。”林美翎咬牙说。
不管怎样，哪怕是此刻的苏离只剩一口气，她也无法原谅他。
“是啊，不过，法治社会还是好啊，还能够让我这种人在临死前走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。”苏离微微仰着脑袋说：“不过转念想想看的话，我这一生，就这样默默无闻的死了，还真的是有点儿可惜。”
“你默默无闻？你大概还不知道你做的事是有多轰动！”
苏离摆了摆手说：“那些，那些都太普通了，没什么可说的。”
林美翎在听这话时，浑身寒毛止不住的竖起来，愕然的瞪大眸子，难以置信盯着身侧苏离。
“你到底，想干什么！”
“美美，用不着那么怕，难道有这种机会，我想给你说个故事，不知道你想不想听？”苏离因为疾病，大概脸色很难看，始终不肯将口罩摘下来以真面目示人。
“你的故事，一定充满了血腥味吧？”
“我要说的，是很多年很多年以前的故事。”苏离疲倦说：“那时候我还只上小学而已，啊，说起来，比美美的孩子也大不了几岁。”
林美翎心打个紧。
她总觉苏离是刻意提到林小晟，对她而言，那自然是威胁。
“别紧张，我只是举个例子而已。”苏离似察觉林美翎心思，笑着说：“那时我还没有出国，就读在国内的私立小学。是春季，全校组织踏青，哪一年是早春，有些果子熟的很早，在经过一片果林时，尽管教师吩咐过不可以随便摘取，可我望着诱人的果子，还是忍不住摘了几枚来吃。”
林美翎冷笑说：“看来你小时候就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。”
“是啊，我这种人，又怎么可能会循规蹈矩呢？”苏离自嘲说。
“不过是小孩子摘几个果子而已，果林那么大，管理员只怕一时之间也发现不了吧？”
“是，但老师还是发现了，而且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前批评了我，又拉着我去果林管理员面前道歉。”苏离长长叹着气说：“那是我那么大时，自觉受过最大的羞辱了。”
林美翎皱眉：“犯错就要认错，有什么可耻辱的？”
“这种道理，小孩子又怎么懂呢？”苏离摇了摇头说。
“老师是怎么发现的？”林美翎后背轻轻靠在休息椅靠背上，压低了嗓音问。
“等我道完歉回到队伍里去时，才知道，是有一个小朋友，告发了我。”苏离深呼吸后说：“当然，我就把那混蛋从山坡上推了下去！又用石头狠狠的砸了他的脑袋！”
林美翎心猛然一颤。
苏离却仿佛是若无其事般，双眸里闪耀着兴奋：“没有任何人发现是我做的，他们认为那是一场意外，石头也不过是碰巧从山坡上滚落，不幸砸中了他的后脑。是啊，谁能想到那时候的我会做出那种事呢？毕竟在所有人眼里，我都是个很听话的孩子……”
林美翎豁然起身，怒视着苏离说：“你跟我讲这故事，到底是什么意思？”
那时苏离才缓缓将口罩摘下来，露出森冷的笑来。
在见到他那笑容时，林美翎整个身子如坠冰窖一般，止不住的瑟瑟发抖。
噩梦，就生生的摆在她面前。
她深呼吸，努力控制着情绪。
“美美，你看起来很怕啊！”苏离抽搐着嘴角说：“不要怕，我已经是病入膏肓的人了，我会做什么呢？我什么也做不了，刚才的故事，不过是说着给你解闷儿玩的。”他说完，又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后，把口罩重新戴好，颤颤巍巍起身，发出干咳，朝着另一边，缓步离开。
林美翎却是直直盯着苏离那略显佝偻的背影，许久都未将目光挪走过。
直至苏离的背影完全消失，她才回过神来。
匆匆自背包里将手机掏出来，慌乱的打给伊秋凌。
“喂，秋凌，苏离出来了。”
听筒里，传来伊秋凌惊愕的语气。
“他……他不会善罢甘休的，当年参与过逮捕行动的人，他都不会放过的。”林美翎嗓音颤抖的厉害：“小晟也是其中一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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