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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雁文学 > 云舒周知许 > 第四十二章 爸爸的爸爸不在了
 
云舒颤颤巍巍地举着手机,四周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像是被屏蔽了身影的模糊镜面,只留下杂音充斥着耳蜗。

天旋地转一般的感觉突然袭来,她眨了下眼,再睁开,眼泪如止不住似的夺目而出。

“二姑,我爷爷......”

她迈开步子,转身离开,一边大喘气的哭一边又想克制,最后终是忍不住,捧着手机蹲在大厅中央颤抖着肩膀哭了起来。

温卓还没有离开,看到这边的动静连忙冲了过来。

“云舒?云舒你怎么了?先站起来。”

云舒紧紧地抓着温卓的袖子,颤抖着声音道:“学长,能不能,送我回家?”

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是看到云舒此时此刻这副模样,他想问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儿里,重重的点头。

“好。”

*

在国庆节那个本该举国欢庆的日子。

云家上上下下穿上了丧服,带着胸前的白花,汇聚在一堂沉默着。

云舒一个人坐在角落里,望着大堂的棺木,眼泪止不住的流出来,大抵是因为哭得太久,眼眶四周都是红的,有些发炎。

她用手肘撑着窗户,整个人抵着墙。

不久之前,在热闹的中秋聚会上,她还笑着允诺爷爷给他带男朋友回来看看。

她也将这个计划放在了年前。

可是为什么呢?

为什么不等等她,不让她亲自回来握着他的手告诉他自己选定了一生的伴侣,让他老人家不用再担心。

她闭上眼倚着墙壁,胸口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石头紧紧压住,无法呼吸。

她伸手擦了擦眼泪,当手触碰到嘴角的那一刻,云舒忍不住捂上嘴,低头将脸埋在膝盖中,低声呜咽。

云父走过来的时候喊了女儿两声,不过她好似神游在外,掉着眼泪发呆。

他本想让她一个人静静,却不曾想刚刚转身就听到背后传来的哭声,他肩头陡然一沉,布满血丝的眸子紧紧闭上。

他转身坐到云舒身后,重重地喘了口气。

云舒发觉身后来了人,连忙擦干净眼泪回头看,发现来人是父亲以后,她不知为何,心中的那份沉重一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。

她一下扑到父亲怀里放声大哭。

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似的悲伤涌在心口。

“——爸,我爷爷?”

我的爷爷,以后都没有了。

云父伸手拍打着她的后背,一次次,动作轻柔,可那温柔背后又蕴藏了多大的悲伤。

云舒的那个哭声感染了大厅的亲戚,一时间肃穆的大堂扬起来低低沉沉的哭声,有些孩子躲在家长怀里放声哭着,而不能随意发泄悲伤的长辈一个个红着眼,落泪,却不哭出声来。

终是有悲伤到了尽头忍不住的,捂着眼躲到一旁没人的角落,小声地哭着。

那个记忆中和蔼可亲、慈眉善目的老人,那个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国画大师,就在前夜不声一响地离开了所有人,甚至没有一声道别。

云舒幼年便没了母亲,父亲和爷爷两个大男人一手将她带大,比起其他儿孙,云舒显然是最亲近的那个。

可是没有人告诉她,爷爷患了病,一病不起,短短半个月,她在清远享乐的时候,浑然不知自己失去了人生的一位至亲。

对不起。

真的对不起。

她趴在父亲怀中哭着道:

“如果我有经常打电话......

如果我经常回家......

爸,我不想爷爷走,我真的不想啊——”

云父伸手抱着女儿,贴着她的黑发,哽咽着温柔开口,“小舒,爷爷不枉这一生,功成名就,来时没有痛苦,走时没有牵挂,这一辈子于爷爷而言,足矣。”

“爸,对不起,我......”云舒哽咽哭道:“我今年二十,堪堪走入社会,还没有以自己的能力让爷爷享受到子孙福气,而我依着爷爷的光享受了二十年的无忧无虑,我不想这样,爸,我不想让他离开啊。”

云父道:“常人言,父母是挡在儿女和死神面前的一道屏障,云舒,在你眼里是爷爷不在了,而在爸爸的眼里,是爸爸的爸爸不在了。”

云舒抬起头,泪眼婆娑。

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”

云舒摇摇头。

“意味着,我现在不能像你一样放声大哭,也不能露出一分一毫的软弱,因为死神已经走过了我的父亲,站在我的不远处注视着我,为了保护我的女儿,我必须比以往更强壮,强壮到病痛不能有带走我的丝毫可能。”

云父一字一句,深深地印在云舒的脑海,她怔然,忘了哭泣,呆呆地望着父亲。

爸爸的爸爸,不在了。

这句话犹如一口大钟,震住了云舒所有的思绪。

云爸爸慈爱地摸她的头,温声道:“小舒啊,以后就只有爸爸为你遮风挡雨了。”

云舒捂上嘴,低下头哭到无以自拔。

*

爷爷是国内知名的国画大师,外人总要尊称一句云先生。

丧礼对外开放三日,爷爷昔日的学生、那些醉迷爷爷国画的粉丝、以及社会上那些名流雅士,都纷纷过来祭拜。

云舒站在棺木前个个感谢过去,有些人还会同云舒小谈几句,每当问起在孙女眼中,云先生这一辈子过得如何。

她总道:功成名就而退,了无牵挂而别。

陈瑾也抽空来祭拜爷爷,安慰了云舒几句,然后又赶着高铁的点离开了。

云舒站在外面的草地上,看着身穿黑衣前来祭拜的人络绎不绝,她伸手抚上心口,暖意阵阵流淌。

这就是父亲口中的足矣吗?

“对不起。”

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。

云舒的心脏陡然跳动一下,拨动了不知名的心弦。

一双手从背后绕过她的肩膀紧紧抱住她,有些凉意的脸庞抵着她的耳朵。

不用看也知道来的人是谁。

她蓦然笑了出来,伸手抚上他的手背。

“我来晚了。”

云舒轻轻摇头,“你不用过来,我觉得我还好。”

周知许:“是因为你熬过了最悲伤的时候,那个时候我不在”

云舒道:“挺好的,我没有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你呀。”

“这是我该做的,不是吗?”

云舒笑笑,声音里带着悲凉,“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我爷爷离开前带你见他一面,这遗憾,注定伴随我一生。如果能早点知道这个,无论我在哪儿,无论你在哪儿,我都会去找你,义无反顾的。”

周知许抱着她,低沉道,“我也是。”

云家后面有几个凉亭,云舒拉着周知许在那里吹风,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责的原因,他一直牵着她的手,一直没有松开过。

云舒坐在凉亭上倚着他,而他倚着旁边的柱子。

她指着不远处的家,笑道:“那是我生活了二十年的屋子,粉色窗帘那个就是我房间。我妈妈,好像在出生后没多久就患病去世了,虽然他们都不说,可我觉得我妈妈是因为生我才去世的。”

说到这儿的时候,周知许攥着云舒的手显然用力了些。

云舒笑着安抚他,“我没事,都二十年了,要自责也自责够了。没有妈妈也没关系,我是我爸爸和我爷爷两个大老爷们带大的,他们从手忙脚乱,到熟练的照顾孩子,一直照顾我到今天。记得有一回,学校让我做代表参加一场绘画比赛,那个时候,我不太喜欢画画,对这个没兴趣,当我向学校领导说了自己的意思后,他们让我回来再考虑考虑。他们给我爷爷打了电话,说这是为校争光的机会,提升锻炼我的机会,希望爷爷这位美术大师好好开导我。”

她说着,几度哽咽,想到后面的种种开始落泪。

“我爷爷说,他捧在手心儿里的孙女,凭什么被其他人掌控着人生的走向?”云舒望着主宅泣不成声,“我是爷爷捧在手心里的孙女,以后不是了,再也不是了。”

周知许抱着她,沉默着。

他何尝没有体会过失去至亲的感觉?

在某一天,成为世人眼中的孤儿。

他们没看见不远处站在树下望着这边的两道人影。

二姑道:“我让陈瑾那孩子来,他来了以后走的匆忙,我问他为什么不多陪陪小舒,他说小舒已经有了能陪她的人。”

云父望着两人相拥的背影,沉默不语。

“之前我还不理解这孩子说什么,现在看来,是我这个姑姑瞎操心了,不该给她弄什么相亲,”二姑道,“那个男孩,看起来还不错。”

云父沉着脸色,不太和善的开口,“再怎么不错的男孩,能有我对自己女儿这么好?”

二姑知道这种时候云父的心情不会怎么好,没有再多少什么,淡淡的笑了。

心中感叹,迟了。

如果两个孩子再早一些,说不定一切都是美好的。

云父缓缓转身,朝着女儿的反方向,背着手,无奈地摇头,“女儿也长大了,爸也不在了,往后我一个人.......”

二姑笑笑,拿纸巾擦了擦眼泪,“往后你一个人,不用想着养老,不用想着养小,何乐不为啊。”

何乐而不为啊——

何乐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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