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灵雁文学 > 沸腾星球 > 第二十二章 日常生活
 
流水洞的光线慢慢变亮,流水洞中又开始热闹起来,郭大起来就缠着托三,要托三为他找到黄立木表示感谢,托三想既然黄立木已经断为两截,不如就送一节给郭大吧,于是,两个小伙伴皆大欢喜。

大厅里,托三看到了月静正在帮乐二检查伤口,旁边林二也凑近了仔细地看着,作为一个只关心自己的地图和资料的人来说,这样热心地关心一个人是非常稀罕的事情,不过乐二心里很清楚林二最关心的是什么,所以乐二心里一直很惶惶不安,他清楚自己所知甚少,没有办法帮助林二,也就一直缄口不言,不过,林二也表现出异乎寻常的耐心,这两天只字不提天湖水道的事情,倒是反复问乐二:“还疼不?”乐二也耐心地反复重复:“疼,疼得厉害。”其实疼痛已经减轻了许多。托三凑过去看看乐二脸上的疤痕,很是狰狞,他问:“这个伤口能长好吗?”月静伸手拍他的脑门,说:“一边去。”还是三个字。托三心说我一番好心,怎么这样对我,悻悻地去厨房吃早饭去了。月静拆开伤口,发现正如托三担心的那样,乐二的伤口并没有愈合,月静也有些担心,但她并没有说出来,重新缝合,涂药,疼得乐二直吸凉气,林二在一旁看得直眨眼睛。阳二从旁边路过,大声说:“还没好?”月静不吭声。阳二大步走开了,看起来精气神俱佳,他是从女人通道走出来的。

早饭后,阳二找来了光头江三兑现他的承诺,他要给自己剃头,大厅里吃过早饭的人都精神百倍,大家围了一个大圈,等着见证这一重要的历史时刻。阳二费力地盘坐下来,最近他的肚子有点发胖了。江三跪在他的身旁,手里稳稳地握着他那把长长的弯刀,早上起来时他又重新磨过一遍。江三把阳二的头发散开,从头顶开始一点点地刮了起来,刀刃所到之处,头发簌簌下落,不一会儿,一个崭新的光头出现在众人眼前,白花花亮铮铮,江三再托起阳二的下巴,一点点小心翼翼地给阳二剃着胡须,一张白净的脸庞呈现在大家面前,就像女人和孩子的脸那样光滑,江三退后几步,围着阳二转了一圈,说声:“完了。”咧嘴笑了起来,众人也都笑了,卢五大声说:“好看,太好看了。族长是最好看的。”阳二用手摸着头,大声说:“好不好看无所谓,真是太舒服了。”他向周围的人招手。“来来来,接着来。”

和三第一个冲了上去,他摸着自己用石刀割出来的参差不齐的胡须,对江三说:“先把我的胡子刮了。”

整个上午都是梅迪尔族人的理发时间。但一个上午的时间远远不够,江三一直不停地工作,午饭时也只剃了十几个人的头发和胡须。江三挺直酸胀的腰,看了看自己的劳动成果说:“明天再来吧。”从此,江三成了族人中第一位理发师,伟大的理发师,光头是他的拿手发型,也是唯一会做的发型。

女人们带着孩子在一旁一边品评男人的长相,一边发出时大时小的笑声。云三摸着自己刚剃的光头在众人面前走来走去。

男孩子们也做完各自工作后,去流水洞各处玩耍去了,托三偷偷跑到一个狭窄的通道去,他还要继续研究自己的石板。石板上的细线条有粗有细,一定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累的不行,他只能用手在细线上抚摸,手指所到之处能清晰感觉到线条的凹凸痕迹。这时,郭大找过来了,托三连忙把石板藏了起来,就听郭大说:“找你半天,原来在这里。”没等托三回答,郭大接着说:“快快快,年大死了。”

流水洞中经常有人去世,即便如此,每次听见去世的消息,没有人能坦然面对,托三呆了,郭大把他从地上拉起来往大厅跑去。

大厅中,族人正在举行简单的葬礼,年大躺在大厅北边的一块石板上,身下垫着一块牛皮,他黑灰色的脸庞显得很安详,就像睡着了一样,托三看着这张脸,就像着了魔一样慢慢地走过去,蹲下来,伸出双手轻轻地抚摸年大的脸颊,年大的脸冰凉,托三头脑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念头,他觉察到年大正在“消亡”,从这个流水洞中永远“消亡”,从人们的眼前永远“消亡”,从人们的心里永远“消亡”……然后下一个就是是你,是我,是他,大家都会同样的“消亡”,托三轻轻地抹掉年大嘴角残留的泡沫,然后双手慢慢地滑向年大的脖子,身体,他要更深入地感受和体会这种永远离去的感觉。

虽然梅迪尔族的葬礼中没有这一环节,但也没有规定不允许这样做,所以连族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阻止他。

一种奇怪的东西从年大的胸脯传递到托三的手掌心,像是一丝气息,又像是一滴水滴,或者是一点亮光,还像是一声轻语,一团云雾,一块牛肉等等,从托三的掌心慢慢地滑向他的双臂,进入他的身体,升到他的脑中,托三闭上眼,集中精神想要抓住“它”,但是这个东西进入他的大脑后就散开消失了,无声无息。托三缓缓站起来,又几步回到族人的队伍中,族长和大家都看呆了,好久,大家觉得期待的奇迹不可能发生,才失望地继续葬礼,念悼词,包裹尸体,准备抬的担架。卢年在一旁悲恸不已,女人们也说着已经说过千百遍的安慰话语,陪着掉上几滴眼泪,然后重新逗弄自己的小孩,过自己的日子。

郭大,昌二几个小伙伴围着托三,叶三说:“那是什么?”

这句话把托三吓了一大跳,“你看见了?”他一把抓住叶三的头,语气急促颤抖,“那是个什么啊?”托三非常想知道。

叶三也吓得不轻,往后一跳,嚷嚷道:“干什么?我看见什么了?我是问,你摸年大是什么意思。”叶三连忙用手搓被托三摸过的地方,“你刚摸过死人,又来摸我。”

其他人听了都闪过一旁躲着托三。托三张开双手去吓他们,小伙伴们赶紧跑开,托三去水道洗手,刚蹲下去,一滴血掉在水里,瞬间被冲走了。托三翻开手掌仔细查看,没有丝毫伤口。但接着是很多滴血不停往下滴,托三才觉得鼻子里有液体往外流。水里染红了一大片,旁边洗东西的相学看见了,大喊:“你流鼻血啦,快仰头。”托三赶紧站起来,仰着脖子,伸出手不停拍打后颈,他小的时候,静二导师曾经教过一些处理这类情况的办法,血不再从鼻腔里出来,但托三清楚地感觉到有液体进入了喉咙,他只能被动地往下咽,叶三他们也赶忙跑过来帮忙,郭大用手做勺舀水洒在托三的后颈上,不停地帮助拍打。竺艾在旁边看着,一动不动,但可以看出她比谁都着急。

好不容易血止住了,托三认为是昨晚没睡好觉,所以流鼻血。郭大却说:“死人是不能摸的!”

午饭以后,猎卫们再次准备出发捕猎,年轻的贝二在一旁对舒二说:“为什么不每天多捕几头,反正储藏室能保存很久,多捕几头也省的天天跑,天天捕猎多危险啊。”贝二长着黑脸方额,圆眼阔嘴,他和舒二的弟弟舒三是好朋友,性格也非常相似,舒三是胆小时连小虫子都怕,做好思想准备后又胆大得连猛狮都敢去抓;贝二则是懒散的时候睡一整天,但如果干起事来就勤快得到处找事情来做。

舒二说:“不知道,天天捕猎自有他的原因,不可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。”

贝二无奈地摇摇头,齐四在一旁笑他:“想偷懒啊?想多陪陪女人啊?”齐四和哥哥齐大一样瘦削精干,善于奔跑。

贝二继续不好意思地摇头。

托大大笑,说:“贝二想女人了。”

贝二嗫嚅了一会儿,反击托大:“我像你一样?天天守着繁嗣,却没几天被选中的。”

几个年轻猎卫都忍着笑,托大的脸刷的红了。

燕大和齐四负责抬年大的尸体,年轻人清理垃圾,捕猎队伍开始出发。

今天留在洞内不愿外出的人挺多,女人带着孩子们三五成群在闲聊,不时传来笑声,在洞里回响。江大少年时期贪玩好耍,不能吃苦,所以没有成为猎卫,就整天跟着蓝二他们打理洞内的一些杂务,诸如搬浆果,搬柴火,洗厨具等。他的身体很瘦弱,从厨房把一块摆放食物的石板搬到水道已经让他累的够呛。他一边洗一边盘算着今晚的繁嗣的选配轮次,“昨天晚上是谷昌排在第一,今晚应该是卢年了,但是年大刚刚死了,估计卢年会放弃繁嗣,那么接下来是谁呢?”他停下手里的活,拍拍旁边正在整理刀具的宋三,问:“你记得今晚排在前面的是哪几个?”

刚十六岁的宋三低着头,宋三几乎和江大一样瘦,窄窄的黑脸庞上一双害羞的小眼睛躲躲闪闪,他除了成年礼上被选中过,后来就一直没有机会了,对于繁嗣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,所以就不太关心,他低头说:“不知道。”声音很轻。

江大认真地观察起面前这个颓丧的小兄弟,他很明白宋三现在的处境,因为他也曾经经历过一段尴尬的日子。他把手搭在宋三的肩上,把宋三揽过来说:“宋三,想被女人选上吗?”

宋三挣脱他,死要面子地说:“你才想。”

江大说:“没什么不好意思的,繁嗣的滋味你也经历过,有过第一次,就不会想停下来。”说完他呵呵乐了,“不过,你不能等啊,你要主动去争取。”

宋三听他的语气非常诚恳,终于歪过头来盯着他,说:“怎么争取?我不是猎卫,不能每天有新鲜的东西作为礼物送给她们。她们不会选我的。”

江大说:“你看看卢五,四十多岁的老头,每天都能被选中,什么原因?”

宋三经他一提醒,认真回忆了一下,才感觉真是这样,他一直责怪是族长把他安排在男人队伍的后排,所以一直没有被选上,可是卢五是坐在自己的后面,却每天都有女人来拉他走。宋三认为是卢五年龄大,有很多熟悉的伴侣,可事实是并不是同一个女人带他走。宋三惊奇地说:“对啊,他是怎么做的?”

江大凑到他耳边说:“你往后看,你看看卢五在干什么?”宋三赶紧回头,江大一把按住他的头,说:“你不要现在看,动作做得太显眼,你等会儿回去的时候再看。”

但是宋三还是忍不住偷偷扭头看了一下,卢五正在一群女人堆里高谈阔论,周围的女人都笑得前仰后合。

江大说:“你明白了吗?你要接近她们,和她们亲近了,她们自然就找你了。”

宋三点点头,他们继续收拾厨房用品,蓝二走过来大声说:“怎么啦?这么慢,我还等着用呢。”江大一下站起来,用力把垂在水里的长辫子甩到脑后,长辫子带起的水滴洒到蓝二光光的胸脯上,蓝二伸手就拍打江大的头顶,江大“哦”的一声,弯腰去抬水里的石板,宋三也赶紧过来帮忙抬,蓝二也拍他一下,说:“宋三,你还偷懒,年级轻轻就不学好。”江大宋三低着头抬着石板就往厨房去了。一边走,宋三一边往女人堆里瞟。

厨房里,几个人还在继续清理火灰,整理木柴,其他的洞卫都去其他公用房间打扫整理去了,同时要做好物品的检查修理工作。洞卫的工作是蓝二负责安排,几年前,蓝二在竞选族长时,各项测试均在第一位,却因为不是猎卫而没有资格成为族长,从那以后,他的脾气和他的身子一样,越来越大,几句话不对就动手打人。洞卫们都非常畏惧他。正因为大家的畏惧,蓝二更加不知道收敛,越来越嚣张,洞卫队伍的人际关系显得特别紧张。

厨房里的事务基本上完成了,江大拉着宋三,指着卢五所在的女人堆,说:“去吧,去和她们聊聊。”说完,自己朝宋祖那边走去,宋三木头桩似的看着江大,又看看卢五那边。

七十多岁的风马带着她的女儿们和孙女们聚在一起,侍弄着她的曾孙们。女儿马万已经去世,剩下马相和马丑两个女儿。马丑三十六岁,体型匀称,面色红润,牙齿微微突出,腮根向外鼓起,让她的脸看起来比较宽。因为她没有生育,所以一直帮助姐姐马相侍弄小孩,日子倒也过得非常充实。马相四十一岁,看起来比妹妹要臃肿一些,脸上一根根皱纹隐藏在肥实饱涨的皮肤里,远远看去,比实际年龄要年轻许多。马相的两个女儿相学和相尤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妈妈了;十三岁的相回和她们在一起,一家人随意慵懒地坐在一起,身旁绕膝顽耍的有两三岁的学三、尤大、尤罗。

卢五站在他们旁边,一边装模作样逗着地上蹒跚学步的学三,一边说:“马丑妹妹很能干,你看这孙子带得多结实。”马丑说:“我没有那福气。”卢五说:“这你就错了,学三虽不是你的孙子,但比你的真孙子还亲,看看这眼睛,那就是和你一模一样啊。”学三有一双大圆眼。卢五说:“长大了一定健壮有力,会成为最勇猛的猎卫。”几个女人又开心地笑了。

宋三在心里为自己鼓了无数次劲,但都没有迈出第一步。他远远地看见自己的母亲和姐妹们也在大厅的一个角落,江大正在和她们说着话,姐姐宋祖、宋茹都笑得很开心,宋三一下子泄气了,他蹲在厨房门口的地上,把头埋在了双膝之间。

一个女人走到宋三跟前,说:“快过来帮忙。”

“好。”宋三忙抬头,看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人抱着孩子站在自己面前,这是燕贺的女儿贺青,一头乌黑的头发编成了一根粗大的辫子垂在肩上,两颊上的头发就像钢丝一样笔直有弹性,浓黑的眉毛下,睫毛就像百叶窗一样随着眼睛的眨动一开一合,嘴唇上有一些淡淡的绒毛,细长的脖子上挂着一根项链,上面串着几颗细小的粉珠。

燕贺今年三十七岁,四个女儿分别是二十一岁的贺豆、二十岁的贺展、十八岁的贺青,还有十二岁的贺东,她们和其他家庭一样在大厅带着自己的孩子们,三岁的豆俞和展大,两岁的青蒿,一岁的展苑。

宋三连忙去帮忙处理地上的污物,并用木桶提来水反复冲洗地面,直到地面干干净净。

做完后,宋三憨憨地冲燕贺笑一笑,再看了看贺青。准备回厨房去。贺青叫住了他:“你帮我抱抱青蒿吧。”青蒿是贺青的女儿,刚刚两岁,一双藕节一样的手动个不停,到处乱抓,贺青满脸都是口水鼻涕之类的,她想要去清洗一下。

宋三在皮裙上搓搓手,说:“来吧。”他抱住了青蒿,青蒿看见陌生人,一下子老实了许多,宋三想逗一逗她,冲她做了个鬼脸。青蒿嘴一撇,哇地哭了起来,宋三赶紧摇她,青蒿不买账哭得更厉害。燕贺说:“算了,给我吧。”宋三把青蒿递给了燕贺,尴尬地再次在皮裙上搓着双手。贺青回来了,满脸都是水,额头和鬓角的头发湿漉漉地,有几缕贴在红红的脸蛋上,她不解地看着宋三,一边从燕贺手里接过青蒿。宋三急得满脸通红,不停地说:“我……我……只是……”

这时,蓝二提着根棍子过来了,他大声吆喝:“都站这里干嘛?”

宋三赶紧走了。卢五慢吞吞地回学习室,那里还有很多编绳剩下的苇草絮还没收拾,那是他的工作。江大也一步一回头地回到厨房。厨房里要准备烤制晚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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